怀念我的大伯:王建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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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过得真快,一晃我的大伯王建福已经离开我们已经五周年了,每次回想起他的音容,总是感觉那么真实,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天。

大伯王建福于1930年生于峡峪河孙家垭,在那个兵荒马乱、民不聊生的年代,爷爷硬是拿出家里的积攒,请当地颇有名气的私塾先生,按王姓派次,起名“王建福”,都说“爷奶喜爱头孙子”,爷爷和奶奶也不例外,为大伯取一小名“东海”,其寓意不言而喻了。又因爷爷本姓吕,入赘到王家,大伯又是长子长孙,尽管家境贫寒,家人还是都对大伯疼爱有加,寄以厚望。家里省尺节寸,让大伯在一个叫铧厂地方的私塾里,读了几年私塾,好在大伯自幼聪慧,勤奋好学,深受先生喜爱。

1948年,举国上下进入全面决定性的解放战争时期,年刚十八岁的大伯,生得相貌堂堂,五官端正,身材魁梧,大伯在爷爷一句:“好男儿志在四方”的影响下,不顾家人的顾虑,毅然在南漳东巩参加了汉江军区人民解放军,后随张体学参加了荆门十里铺战斗,大伯表现英勇,深受上级和战友的钦佩。

 

王建福

 

1949年元月,大伯又编入保康独立营,任一排三班长,同年在指导员张常德的介绍下,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。随后投身于解放保康的战斗中,一战是攻打马良官帽山,首战告捷。

同年10月,襄阳军分区和保康独立营,在副团长王清、保康县长米栋等率领下,开始对盘踞在九路寨的土匪头目孙秀章进行围剿。据独立营一排排长张福坤回忆,当时孙秀章指挥对九路寨各要道,进行破坏、阻拦、封锁,仅留钻天孔与走马岭两处易守难攻的进路,用机枪、滚石、檑木凭借地利优势,居高临下,使解放军围剿九路寨困难重重,由于真面大规模进攻无法展开。各指挥官正心如火焚,一筹莫展。正在这紧要关头,一天天黑趁着夜色,身为一排三班长的大伯王建福,与两名战士在巡山时,发现九路寨唯一的进路口钻天孔,云梯绳索由于匪丁忘记收起。大伯感觉天赐良机,立马召集战士,大伯第一个顺云梯绳索爬上钻天孔,慢慢顶开钻天孔的沉重的盖门,连续朝外丢了几枚手榴弹,几声“轰——轰”之后,火光冲天,钻天孔上面的匪丁做梦也没想到,解放军会攻上这“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”的九路寨,慌忙之中,还想做殊死抵抗。大伯一跃而起,端起冲锋枪一阵猛射,其他战士迅速从钻天孔鱼贯而出,顿时匪丁乱成一锅粥,有的弃抢逃走,有的举手投降,解放军更是如下山猛虎,攻九路寨势如破竹。

佛晓时分,解放军已全部攻上九路寨,扼守各个要道,直捣匪首孙秀章老巢,孙秀章见大势已去,准备吞食鸦片自杀未果,带几心腹慌忙逃往曲尺,排长张福坤与大伯带战士追至谭家冲一荆刺中,发现孙秀章的参谋李宗祥及其小老婆,李宗祥随后乖乖交待了孙秀章的去处,并主动给解放军带路搜查孙秀章。孙秀章弃寨而逃,至傍晚时分,战斗基本结束,九路寨被解放,孙秀章后逃往兴山,被解放军抓获,并枪毙示众。

解放九路寨后,大伯所在排立集体二等功一次,后随部在歇马河休整,恰逢新中国成立,杀猪宰羊,庆贺三天。

1950年元月,保康马桥阳岩河仍盘踞着刘大少(刘善初)、刘九少两兄弟及保康原国民党政府县长温而理一伙匪兵,企图利用当地的山洞天险做最后的负隅顽抗。1月6日,解放军独立七团和保康独立营,在王清、赵文彬及保康县长米栋、胡庆龙等指挥下,开赴马桥,首先抄了刘善初的家,占领其门口炮楼,随后召开党、政、军联合会议,部署解放阳岩河的战斗计划。1月9日,大部队分四路进攻阳岩河,大伯随县长米栋在高桥铺干掉刘匪的岗哨,切断了刘善初与其他各洞的联系。随后他们一边调用六零炮对匪丁山洞进行轰炸,一边对洞内匪丁进行政治攻势,把土匪的家眷带到现场,朝洞内喊话,并告诉匪丁,国民党蒋介石已败逃台湾,全国都已解放,老百姓当家作主,若匪丁放下武器投降,争取宽大处理。这些匪丁多为当地穷苦人家,都被逼无奈才跟随刘家二兄弟为匪,如今见家人在洞外苦苦相劝,又听说全国都解放了,老百姓都在分田地,顿时匪丁心生涣散,哪还愿意拼死抵抗。洞内的温而理见败局已定,与刘善初商议,最后只有举旗出洞投降。

许多年后,大伯对这位国民党县长出洞投降之时,都记忆犹新,娓娓道来:只见温而理头戴礼帽,手杵文明棍,穿中山装,见到县长米栋、胡庆龙等后,脱帽道:“长官,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,我们全部投降,”随后,刘善初领所有匪丁也出洞弃械投降,至此阳岩河战斗结束,保康县长米栋宣布保康全境解放。

随后,抗美援朝战争开始,大伯离开保康,随部队开赴东北,后编入38军114师,同年跨过鸭绿江,进行了三年多艰苦卓越的抗美援朝战争。1954年4月,大伯随部队回国,全军收到毛主席、周总理等领导人的亲切接见。回国后,大伯进入步兵学校学习,随后提干,历任连指导员,营指导员,独立营政委,从事政工工作。六十年代末,又随部队参加了抗美援越战争。

文革后期,大伯任38军驻保定市军代表兼军管会主任,为稳定当时的社会秩序作出了巨大贡献,并保护了一大批文化名人,其中就包括著名的数学家华罗庚、国画大师黄胄等,并与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

1979年,大伯从部队转业到武昌湖北造船厂工作,历任厂部政治部主任,党委书记等,积极参与经济建设。九十年代初,经上级批准离职休养,国务院颁发离休荣誉证,享受县团级待遇。1997年后,大伯年年回老家避暑游玩,冬季才回武汉,和我们共同生活了近十个年头,那时我还年少,常常听大伯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,所以,我与大伯也有着深厚的感情。大伯爱好中国传统文化,由于长期的耳濡目染,对我影响颇深,常常听他漫谈王家、吕家的家族始源,讲解经典国学故事,品论老家的风土人情,甚至他年少时期青涩地初恋。

每次大伯回家,看到家乡的面貌和乡亲越来越好,他内心甚是高兴。1998年马良镇至重阳乡公路扩建,由于资金缺口大,政府募捐,大伯得知后,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工资积攒中,捐款500元给重阳乡政府,以尽绵薄之力。

大伯虽然随部队走过大江南北,大伯晚年大部分时间在老家,但始终爱吃家乡风味菜,特别喜爱喝他所谓的“峡峪河茅台”——土甑苞谷酒,有事没事时,他都爱炒盘家乡小菜,呡一口小酒,哼着老家的山歌,欢颜满脸。农闲时,他常与几朋友一起打牌,谝咆,上山赶仗,下河摸鱼,不亦乐乎。碰到村里哪家有红白喜事,他也必定到场表示表示,深受老家人尊敬。

高兴时,他也会与当地有文墨的人,一起吟诗作对,打锣鼓,说吉庆,甚至捡起响手师傅的家业,跟着他们来几段,虽然属自娱自乐,但也有模有样。有次他用当地龙凤观做了一副上联:“龙凤观观上观龙凤”,一时无人应对下联,刚好我也在场,随和一下联:“长财山山下山长财”,虽然不是很工整,但大伯还是称赞我,对的有意思,还说有一句“孺子可教也”,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。爷爷七十岁生日,大伯亲自为爷爷题一副祝寿联:“三槐枝枝茂,渭水沥沥青”,“三槐”为王氏堂好,“渭水”为吕氏堂号,爷爷本姓吕,入赘王家,大伯之意显而易见,借爷爷七十大寿,祝愿不管是王氏,还是吕氏,都人丁兴旺发达。

大伯晚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再回保定原来38军部队看看,1999年10月,在二哥王成涛的努力下,父子二人乘火车回到原部队,受到部队官兵热烈的欢迎,大伯在部队政委的陪同下,参观了部队发展成果展览,特别高兴。并邀请为部队官兵做了传统爱国主义教育的演讲。三天后,大伯临别部队时,从怀里掏出两件珍藏多年宝贝,一件是抗美援朝时志愿军俘虏美军时的照片,一件是越南战争高炮独立营打下美军机的残骸片,并叮嘱部队首长,交给38军军史馆。目前这两件宝贝,现存于38军军史馆,供世人目睹当年解放军的神采,也了却了大伯的人生最大的心愿。

2006年,我举家迁居荆门,大伯也很少再回老家居住了,虽然也来荆门看望我们两次,但时间都不是太长,我们都知道大伯的心思,虽然在新家还是以前那些亲人,条件也好多了,但大伯心始终在那个遥远而贫瘠的峡峪河。

2008年冬,大伯因中风,而住进了医院,谁知一躺就是三年,期间我去武汉看望他多次,。2012年5月,我和父亲又到医院看望他,在病床上,只见原本一米八几身材魁梧的大伯,已经瘦骨嶙岣,但大脑意识尚清醒,见到父亲,先是一愣,后嘴里喃喃念道:“老三,老三”然后泪水哗哗的流,在场亲人无不动容。三个月后,大哥从武汉打来电话,说大伯已经走了,没想到五月竟和大伯是最后的一面。老家的亲人和大伯生前的战友及同事,送别大伯最后一程,火化后葬于武昌龙泉山孝恩园。

别人崇拜明星,而在我心中,大伯一直是我的偶像,他的一生充满了曲折与艰辛,一个从大山深处走出了的穷孩子,经历了无数次的枪林弹雨,幸运的活下来。他常说,他与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英勇烈士的战友们比,自己是最幸福的,党和政府给了他很好的荣誉和待遇了。并常常告诫我们要铭记共和国的历史,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祖国和平和人们安定幸福的生活,因为这一切都是英勇烈士们用鲜血换来的。

后做诗一首,以缅怀我的大伯王建福;

十八去参军家乡闹革命

攻打官帽山夺取九路寨

活捉温而理攻取阳岩河

东北去整训编入万岁军

援朝打美帝三年无音讯

忽有捷报传荣归来探亲

援越又数年再建新功勋

戎马近半生转业武昌城

一生为革命心怀故土情

八十二终生唯留忠骨魂

(保康微信公众号)